《水无月祭》(黄黑)——19

19、

哗——

拉上和式房间的门扉,黄濑刚一转身便迎上了黑子充满警惕的视线。

“黄濑君……为什么和我一个房间?”

坐在厚厚的米白色榻榻米上,黑子将一个枕头抱在胸前,水蓝色的大眼睛正以看色狼的眼神看着他。

一滴汗,咻地一声从额头上滴落。

小黑子,不要这么看着我啊……

黄濑心中不由得发出这样的呐喊。他和黑子明明一直都住在同一屋檐下,可现在同处一室他却被黑子嫌弃了,赤裸裸地。

反观黑子,依然面无表情,不过怎么看这表情都和柔和相去甚远。

现在的黑子,正在纠结。

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没有拒绝黄濑的告白,但也不意味他就同意黄濑和他“同、床、共、枕”,眼下的情况对他来说危险指数有点略高。就算他和黄濑是住在一起的,但住在一起不等同于“睡在一起”,他可不是那么开放的类型。

不知道黑子在胡思乱想,黄濑只是挠挠脸颊,回答:“因为小绿间说高尾收留了附近一些流浪的妖怪,所以客房不够用了。”

理由倒是相当冠冕堂皇,不过就连黄濑自己都不相信高尾的话。

那家伙,绝对是故意为他和黑子制造独处的机会……

高尾的花花肠子黄濑大概猜得出来,如此“体贴”他当然感激涕零,不过若是被黑子误解成他有什么不轨企图那就得不偿失了。

在正式告白被接受之前,他可要把绅士形象塑造好!

到了现在,他依然不知道自己那句顺口溜出的“告白”已经被黑子当成了正式告白。

“放心啦小黑子,有我在不会有危险的。”

“有你在才是最危险的吧?”

“欸?好过分啊小黑子……”

黑子的吐槽像一个锤子在头顶上狠敲了一下,敲的黄濑泫然欲泣。而黑子,则迅速将自己的被子铺好,最后犹犹豫豫地扯着被褥,和黄濑的被子拉开了一小段距离,仿佛这段距离就是他的防护线。

“小黑子到底在警惕什么啊?我又不是色狼,不会搞夜袭啦!”

喃喃自语,黄濑一只手拄着头,脸上的苦笑十分委屈。

难道说,他在黑子心目中的形象就这么猥琐?

“是……这样的吗?”

“当然啦!我可是君子。”

见黄濑拍着胸脯回答的如此果决,黑子没有不信的理由,可是反过来一想,黄濑明明说了喜欢他却不想夜袭他,这是不是意味着他缺乏魅力?

心脏不自觉揪了起来,揪得十分用力,黑子抿抿嘴唇,开始为这件事烦恼。

作为阴阳师在力量上达不到标准也就算了,他不能连个人魅力都达不到标准啊!

思前想后,他又趁黄濑不注意的时候把自己的被褥往黄濑的被褥那边推了推,两床被子紧紧挨在了一起。

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黑子单薄的唇勾起了一道浅浅的微笑。

“话说泡完温泉之后头脑都变得清醒了,小黑子没有再觉得不舒服吧?”

“嗯,还好……”

说起来,刚刚突然觉得不舒服才是怪事,究竟是什么力量对阴阳师造成如此强烈的影响?

一边思索,黑子直接穿着浴衣钻进了被窝里,而对面的黄濑,正在解腰带。

“咦?小黑子不喜欢裸睡吗?”

大大方方脱光了衣服,黄濑对自己身经百战却光滑得连道疤都没有的身体向来自信满满。往黑子那边凑了凑,他接着说:“裸睡可是很舒服的,小黑子也应该试试嘛……”

“……”

白皙的面庞随着黄濑逐渐靠近而变得越来越红,黑子想往后躲,但被子就那么大,他怎么躲都不可能躲到隔壁房间去。

蓝瞳里映着黄濑的身体,之前泡温泉的时候他就觉得黄濑的身体好漂亮,肌肉结实健硕,肤色像蜂蜜一样……若是他也有这么完美的身体他的确不介意在喜欢的人面前晒一下。

“我……我习惯穿着衣服……”

“是吗……”

悻悻地歪歪头,黄濑嘴上没再说什么,可心中想的却是,他以后一定要让黑子养成裸睡的习惯,这样才方便占便宜!

打着这种小算盘,他关掉灯,原本昏黄的房间一下子变黑了。

朦胧月光透过木格子门照射进来,很微弱,却也很迷人。

偌大的和式房间只有两床紧靠在一起的被褥,以及睡在上面的人。

听不到匀称的呼吸声,还未沉眠的黑暗,静悄悄的。

黄濑仰面躺在被褥里,望着陌生的天花板发呆,瞌睡虫如同躲避杀虫剂似的一只都不来。

身旁就躺着黑子,他能呼呼大睡才奇怪呢!

果然,和小黑子离得这么近是会胡思乱想的啊……

心脏无法平静,扑通扑通开足马力加速,本能在蠢蠢欲动着。

黄濑有些后悔,刚刚不该一口咬定自己不会夜袭,这样一来,若是真的夜袭了岂不是还要被扣上言而无信的帽子?

啊~啊,我真是个笨蛋……

扬起手抓了抓头发,黄濑不经意扭头,正巧与黑子的目光不期而遇。

即便是在只有月光装点的黑暗中,他也隐隐约约能够看到黑子的脸。

“黄濑君,还没睡吗?”

透明的声音,穿过黑暗抚摸着耳畔,黄濑心脏顿时跳得更加用力。

“啊、是啊,有点睡不着……”

扭着脖子和黑子面对面,黄濑仿佛能嗅到黑子的呼吸。他和黑子之间的距离就是这么近,近到只要稍稍向前探头,就能吻到黑子的唇。

“我也是……明明今天特训已经累坏了,但是完全没有睡意。”

“那……我来为小黑子唱首摇篮曲怎么样?”

“欸?摇篮曲吗?”

在黑子的印象中,摇篮曲他除了小时候听过祖父的版本,就再没听过其他人唱了。

“黄濑君……不会五音不全吧?”

“当然不会啦!”

差点掀开被子跳起来,有时黄濑真心觉得黑子看似天然的问题对他的杀伤力不是一般的强。

“我开玩笑的。”

听到了黑子声音中难掩的笑意,黄濑不由垂头丧气。

“好过分,小黑子就是喜欢捉弄我……”

“是这样的吗?”

被黄濑这么一说黑子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在对待黄濑时好像是和对待别人有那么一点点不同。

也就是说,黄濑对他而言是特别的吧……

内心暗暗得出结论,不过黑子是不会将这个结论告诉黄濑的。

“话说小黑子喜欢听什么样的摇篮曲?”

“不走调的摇篮曲。”

“我说啊……”

嘴角微抽,黄濑有种彻底被黑子打败的感觉。没等开口反驳,只听薄薄的黑暗中再次传来了黑子悠然的声音。

“提起摇篮曲,我就会想起我爷爷……”

“爷爷啊……我记得,小黑子的爷爷是在参加‘水无月祭’的时候过世的?”

“嗯……大概……”

“大概?”

声音不由提高了几分,黄濑如果没记错的话,黑子的祖父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阴阳师,这样的阴阳师死在“水无月祭”中,怎么会用如此模棱两可的说法?原本这方面的消息当了上百年式神的他应该最灵通才对,可无奈他被“解雇”后,一直处在无人领养的状态下,对“水无月祭”的关注度也降低了不少。

“爷爷他,是在我8岁那年,也就是上上届‘水无月祭’时失踪的。”

“失踪?”

“嗯……当时是去参加决赛,可是这一去就再没有回来,我问过阴阳师协会那边,他们说爷爷在最后的战斗中死亡了。”

提到“死”,黑子的声音不经意颤了一下。

手,伸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握住了黑子放在被子上方的手。

“黄濑君……”

黑暗中,只能朦朦胧胧分辨出黄濑的轮廓,可黑子却擅自解读出了黄濑的表情。

那个表情,不是对他的同情,而是关心。

黄濑掌心的温度,很高,出乎意料的高,像太阳的光芒,温暖了他的手背,同时也温暖了他的心。

“小黑子现在有我嘛,我会帮小黑子的爷爷照顾好小黑子的。”

金瞳眯成弦月,黄濑笑着打包票。他知道黑子的祖父对黑子来说是不可替代的重要存在,他也很感谢黑子的祖父养育了黑子,将黑子培养成现在这样了不起的阴阳师。

“话说,若是阴阳师协会确认小黑子的爷爷已经死亡,那遗体呢?最起码也要将遗体交给你吧?”

“没有……”

“什么?没有?”

“嗯!”

被黄濑握着的那只手,下意识攥紧。

“爷爷的遗体找不到了……协会那边的人当时是这么跟我说的。”

所以才奇怪!

黑子分明记得,上上届的“水无月祭”决赛,他们家族已经接到了他祖父获胜的消息,既然他祖父打赢了其他阴阳师和式神,那么,究竟又是因为什么,被谁杀死的呢?

未解的谜题太多太多,因此他才选择参加“水无月祭”,只可惜上届他很快就败北了。

“嗯……”

抿着双唇思考,黄濑也觉得事情很蹊跷。

在黑子祖父死亡这件事的处理上,协会显而易见是在隐瞒什么,而他们所隐瞒的东西,与这届“水无月祭”发生诸多意外情况是否有什么联系呢?

“说起来,小黑子爷爷去世了,那剩下的式神呢?他们去哪了?”

黄濑本身就是式神,若说一点不关心式神的动向那绝对是骗人的。

“欸?”

黑子一下子被问住了。那时他才8岁,还很小,对他祖父的式神印象十分模糊。

恍惚中,一抹鲜红的影子在脑海中晃了一下。

“式神……我记得,爷爷的式神只有一只。”

“嘿?那一定是非常厉害的式神了吧?”

黄濑心里有点羡慕嫉妒恨,因为他一直梦想成为最强式神,遗憾的是,到目前为止,他的力量仍然止步于“强大”。

“嗯,好像我爷爷的式神被称为‘最强’。”

“哈?!”

惊呼声刺破恬静的黑暗,黑子不由用一只手捂捂耳朵。

“声音太大了,黄濑君!”

“因为、因为……小黑子的爷爷居然是那位‘最强式神’的阴阳师?”

黄濑一张嘴张老大,都能塞进一个拳头了。如果他的记忆没有出现偏差的话,那位式神之所以被称为“史上最强的式神”是因为无论更换多少位阴阳师,“水无月祭”最终胜利的,都是同一只式神。

“赤司……征十郎……”

突然,伴随着黄濑吐出的话音,黑子浑身霍地打了一个哆嗦。

什么啊,这种感觉……

毫无征兆袭击全身的恐惧,和刚刚在温泉池的感觉很相似,不过,有些许不同——

等级,天差地别。

蒙了几层纱布的记忆,一点一点被唤醒……那时,在他还是个小孩子的那时,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了他祖父的式神——有着一头红发,和异色眼瞳,身材并非过分高大,可气势却过分逼人的男人。

“赤司、征十郎……”

 

夜晚的树林,与黑暗交相辉映。

沐浴着清冷的月光,地面,在鲜红的洗礼中折射出格外炫目的色彩。

是血。

一滩又一滩,沙土中,草丛里,树干上……全部都是红得发黑的血迹,以及,人类的尸体。

若是气流无法流动的话,这里的植物,一定会被刺鼻的血腥味呛到咳嗽。

“不够……远远不够……”

清澈如泉水的声音,似泉水那般纯净,却不如泉水温热。

发出声音的男人,很冰冷,即便他拥有一头火焰般的短发。

“力量……不够……”

唰——

一道黑影闪现,如同刮过的风。

红发男人只是侧了侧身,一对异色眼瞳睥睨着单膝跪地的男人。

“玲央么?”

“大人,祭品都用光了,这些家伙根本不够看啊!”

来人是一位身高近190,梳着一头有点长的黑色碎发的男人,不过口气有些女性化。

“别用那种叫法叫我。”

“是……那……小征?”

稍稍思考片刻得到的新称谓和先前差距很大,不过黑发男人叫的却很顺口。

“随便你。”

红发男人没有再纠结,只是甩了甩黏在手指上的红色液体。液体顺着修长的指甲滴了下去,压弯了一根青草的草尖。

“大人、哦不,小征……您接下来要去哪里?”

“接下来?是呢……”

嘴角向上翘起,这笑容描画不出一丝善意。和着不够温柔的风,红发男人接着低语:“我、想去见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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