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之

24、

面前，黑子正蜷缩着身体倒在散发出阵阵猩红光芒的法阵中，赤司薄薄的唇向上翘着，向前伸出的手，白皙、美丽，却挂着冰冷的温度。

这份力量，就要到手了！

啧！

突然，心脏仿佛被人用手捏住，赤司不由收回手捂住胸口，狠狠地。

怎么回事……是谁，在妨碍我……

困惑来的莫名其妙，而就在这不到一秒钟的迟疑里，一道金光猛地刺痛了一对异色眼瞳。

咔嚓——

碎裂声传进耳朵的同时，赤司看到了一个浑身冒着火光的男人。

“凉太……”

这个人，正是黄濑凉太。

然而，和之前不同，此时的黄濑变成了完完全全的妖怪——拉长的瞳孔，尖利的指甲，狰狞的面容……赤司知道，是黑子濒死，将黄濑体内妖怪的本能激发出来了！

“哼！”

鼻腔里不悦地哼了一声，赤司这才注意到自己染了血的白色绔前襟被划出了一道斜长的大口子。

是刚刚那一剑吧……

扬了扬下巴，赤司发现黄濑拿在手中的光之剑和平时不同，不是像西洋击剑那么细长的剑，而是一把类似于罗马宽剑的宝剑，从通身包裹着模糊的金光里，隐隐约约，能够看出剑原本的形态——

蓝如海洋的雕花剑柄，灿若黄金的锋利剑身……

在赤司的记忆中，曾经和他对决的黄濑，可从没使用过如此不好对付的武器。刚刚，若不是他躲闪及时，恐怕肩膀连同左臂会被一齐削掉。

居然能劈开他周身的结界，这份力量……很不赖啊……

“把小黑子……把小黑子还给我！”

面前的黄濑，简直就像怪物，赤司不觉得融合了水无月力量的自己会输，但……不知怎么，他不想和黄濑硬碰硬。

最为重要的是……

垂下眼睑，复杂得难以形容的目光落到在了倒在法阵中央的黑子身上，纤瘦的身体看起来弱不禁风，然而体内却蕴藏着极大的能量。

他，想要这份能量——

理应是这样没错，可是刚刚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股封印他行动，令他隐隐作痛的感觉……

“是我……自己么？”

一金一赤的眼瞳禁不住瞪大了，赤司剑眉微蹙。

难道说……融合前的赤司征十郎，不忍心杀死自己的阴阳师唯一的孙子吗！

正在思考之际，只见黄濑突然高高举起光之剑，剑尖朝下。

当——

法阵被穿透，顷刻间崩塌了，黄濑以最快的速度将昏迷不醒的黑子抱起来。

然而，赤司怎么会眼睁睁看着到手的猎物就这样被带走！

突然，狂风四起，就在黄濑正准备抱着黑子回到地面上时，周围一下子出现了四个人。

“你们是……”

感觉到以这四个人为中心，组成了强大的结界，被困在中央的黄濑咬咬牙，抱着黑子的双手不由增加了几分力气。

其中，梳着一头柔顺的黑发，有点像女人的那个率先开口。

“我啊，叫实渕玲央噢！”

紧接着，个头最高的板寸头也自我介绍道：“我是根武谷永吉。”

“切，连我叶山小太郎都不知道吗？”

第三个开口的人有着两颗鲜明的虎牙。

而最后，与三人相比存在感明显弱爆了的男人，揉了揉眼睛，说：“我叫黛千寻……”

这些家伙……

黄濑心中犯嘀咕，不明白怎么会凭空冒出来四个大活人。

就在这时，耳膜被赤司淡雅的嗓音拨动了。

“这四个人是我忠实的部下，不……准确说来是水无月的部下……”

“水无月……”

黄濑不由得咬住下嘴唇。即便现在他已经变成了完全体的妖怪，可依然没有失去理智，然而，正因为没有失去理智，才懂的恐惧。在这种状态下，他不敢保证能够打败传说中的妖怪，带着黑子安然无恙地返回高尾神社，更何况，眼下，敌人又凭空多出了四个。

“小黑子、小黑子……”

轻轻唤着怀中一动不动的黑子，黄濑百感交集。

小黑子该不会……

心脏像遭受电击整个麻掉了，黄濑感到呼吸困难。

如果、如果小黑子真的就这么……

不、不可以……

随着头部低下的动作，金灿灿的刘海遮住了心灵的窗户。

“不要、不要……”

他还没有和黑子缔结契约，还没有正式成为黑子的式神，还没有……向黑子正式告白……他和黑子还有好多好多事没有做……不可以死，黑子绝对不可以死！

“不要——！”

一声嘶吼，连赤司营造的黑暗都为之一颤。

由四人组成的强大结界也不由产生了巨大的动摇。

然而，依然没有破解。

“结束了，凉太，你是带不走哲也的。”

赤司在靠近，在不断向黄濑靠近，黄濑被逼的无路可逃，以一敌五，怎么想都太过欺负人了。

唰——

猛地，一样东西贴到了伸向前的手臂上，赤司扭头，看到了斜下方，笠松正用五指夹着几张符，颤抖着摆出架势。

“呵呵，你们难道不明白垂死挣扎是没有意义的么……”

轻轻松松扬了一下手，贴在手臂上的符一下子就掉了。

“笠松前辈……”

黄濑感到胸口一阵温暖。他知道在没有式神的情况下“裸斗”的笠松是无法战胜赤司的，然而笠松却还是为了帮他而向赤司挑衅。

唰、唰、唰！

又是几道符，有些被赤司躲开了，有些大概是施术者本身无力瞄准的关系，擦着赤司的肩头飞向了身后。

“你已经到极限了，笠松家族古老的灵魂……连符都用不好，你还指望救凉太么？”

“哈、哈哈哈……”

听到赤司这么问，笠松强忍着由赤司带来的恐惧，抹了一下额头的冷汗。

“我确实不见得能救得了那个笨蛋，不过啊……我还不至于连符都用不好。”

话音刚落，赤司顿时感到后背一片火辣辣的炙热。

“什么？”

扭头的瞬间，映在眼睛里的是一只硕大的手，淡淡的半透明的西瓜红，颜色很漂亮，给人的压力也不容小觑。

毫不迟疑，大手一掌拍下，将赤司罩在了里面。

“原来如此……刚刚的符是用来制造这个的啊！”

就算被困住，赤司依然气定神闲。

“哼！见识到我的厉害了吧？”

挤出一丝笑，笠松在身体快摔倒的瞬间，用双手撑住膝盖。

他不能倒下！

黄濑还在战斗，他不能现在倒下！

“谢谢你，笠松前辈……”

冲着下方大喊，黄濑收到的是笠松朝他竖起的大拇指。

在赤司被笠松前辈制造的结界困住的这段时间里，他要想方设法打破现状才行！

快点想……快点想……一定有办法的！

绞尽脑汁，黄濑一颗心急得烂蹦。

此时此刻，无论是命悬一线的黑子还是精疲力竭的笠松，都将希望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他一定要争气！

做了个结界球罩住黑子，黄濑唤出光之剑从内部各个角度攻击围住他的四个人以及四面肉眼看不见的结界之墙。

然而，那些人就好比石头一般，无论他使出多大的力气砍，都毫发无伤。

“别白费力气了，凉太，这个四人结界，如果不是从外部攻击，根本无法解开。”

“什么……”

金瞳微颤，黄濑立即看向下方的笠松，可是这个时候的笠松早已因支撑困住赤司的结界而损耗了太多力气，眼看着就要坚持不住了。

“是你们输了，归根结底，都是因为你们太弱，才会这样……这个世界一直都是弱肉强食，凉太，把哲也给我，看在往日的交情上，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刺啦！

随着赤司的话音，罩在赤司头顶的大手颜色渐渐变淡，最终消失于无形。

“来吧，凉太，把哲也给我！”

脊背嗖嗖冒凉风，黄濑深知赤司的威压感给妖怪的本能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若是就此退缩，应该可以保全自己以及笠松的性命，之后再集合大家的力量救出黑子，看赤司刚刚的样子应该无法立即消化掉黑子，那么缓兵之计势必才是理性的上上策。

“好……”

低下头，黄濑咬着嘴唇发出微弱得快要消失的声音。

“这才是乖孩子。”

赤司笑了，笑容深不见底。向前伸出的手，缓慢地，伸进了结界之中。

“看招！”

霍然抡起的光之剑，瞬间砍断了赤司的右臂。

可是，却没有流血。

“我就知道会这样……凉太，你的眼睛太不会说谎了，说着同意将哲也交给我，可你的眼神却是巴不得下一秒就把我杀死呢！”

难以置信的，说着这些话的赤司伸出断了的右臂，紧接着，在猩红光芒中，那条手臂重新长了出来。

“怎么……会……”

被困在结界中的黄濑目瞪口呆。

“刚刚你砍掉的并非我的手臂，那只是我制造出来的假象罢了。”

说完，赤司啪地一下打了个响指。

紧随其后，被砍掉的那只手霍地跳起来，一下掐住了黄濑的脖子。

“啊……”

喉咙像要被掐断了，黄濑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双手狠狠抓住那条只带着小臂的手，可无论如何都无法把它从脖子上扯下来。

“凉太，我给过你机会了。”

赤司的嗓音，冷若冰霜，然而扬起的右手却迟迟没有发出最终指令。

“唔、啊……”

黄濑感到，自己快被掐死了！

抖若筛沙的金瞳移到眼角，瞥视倒在结界球中的黑子。

小黑子……小黑子……小黑子……

砰——

砰、砰、砰……

霎时，夜空爆炸了，突如其来的攻击，有的放矢地粉碎了包括实渕玲央在内的四个人。原本凭空出现的这些人也并非实体，而是赤司制造出来的幻影。

“怎么回事……”

正在诧异，眼前掐住黄濑脖子的手突然消失了，消失的无影无踪。

“什么？”

本能捕捉到几股非同寻常的气，赤司一下子拉起了警戒线，裹在周身的结界，变得更强。

“啊……好麻烦，大半夜的，我想睡觉啦！”

“敦，别这么说嘛，而且你也从会长那里拿到一年份的巧克力美味棒了吧？”

“切……”

下方，熟悉的嗓音响起的同时，活过来的黄濑禁不住向下看去。

就在这刹那间，赤司突然袭来，一阵强风，将他和黑子一同刮了下去。

“哇啊啊啊啊——”

咚地一声，黄濑摔了个结结实实的狗吃屎。

“小、小黑子！”

扭头四下望去，发现地上没有黑子的身影。

难道说被小赤司抓走了？

“小黑子！小黑子！”

“别鬼吼鬼叫的！”

一声低沉的男中音，的确属于几十年没见的熟人，黄濑愣了半秒钟抬起头，不出所料，看到了一个一身青色运动装的男人。

“小青峰？！”

“别叫这么大声，我又不是聋子……”

站在黄濑身边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青年，这个人名叫青峰大辉，和黄濑一样，是式神。

“因为因为……小青峰怎么会……”

刚想问“小青峰怎么会在这里”，下一秒，黄濑注意到了一件事——

青峰的手上，抱着不省人事的黑子，以公主抱的形式。

“啊！小黑子！”

“哈？”

“等一下，小青峰为什么会抱着小黑子啊？”

“你问我为什么？我不抱着哲，难道要让哲摔死不成？哲又不像你皮那么厚。”

“谁皮厚啦！”

黄濑噌地一下从地上跳起来，窜到青峰面前理论，却遭到了青峰华丽丽地无视。

“再说了，哲啊，是我以前的阴阳师。”

“什……”

心脏扑通用力跳了一下，黄濑不由得愣在原地。

小黑子以前的式神，居然是小青峰？

正要开口询问，耳朵里飘进了绿间的声音。

“真是的，虽然我知道你很爱惹麻烦，但没想到居然惹了这么大一个麻烦。”

“小绿间……？”

推着眼镜走过来的人，是已经换上一身休闲西装的绿间，他的身边自然跟着形影不离的高尾。

“快感谢我家小真吧，要没有他你就真被掐死了！”

“啊……”

黄濑这才反应过来，刚刚那只手会突然消失，应该是绿间用空间转移的方法将那只手转移到了其他空间。

“啊~啊，没想到协会不仅雇我和小室来帮忙啊……早知道有这么多人我就不来了。”

有些懒散的话音，插进了黄濑和绿间、青峰等人的重逢之中。

话语的发出者是一名高得不像话的男人，男人梳着一头漂亮的紫发，表情有点呆萌。旁边跟着的是一位穿白衬衫，神色温和，眼角有泪痣的青年。

“敦，别这么说嘛，能为协会尽力也是我们阴阳师的职责。”

“我又不是阴阳师……”

紫发男人碎碎念着，走到了黄濑等人面前。

“哟，黄濑仔。”

“你是……小紫原？”

不由张大嘴，黄濑怎么也想不到，居然在同一时刻见到了两位几十年没联系的熟人。

不仅是青峰，这个紫发男人也是黄濑的老朋友，同时也是式神——紫原敦。

“你们这些家伙，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吧？”

正在这时，一个男人扶着虚弱的笠松朝他们走来。男人有着一头和赤司相似的火红短发，不过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气却不像赤司那么骇人。

黄濑知道，这个男人是人类，是阴阳师。

“笠松前辈……”

跑过去和男人一起扶着笠松，黄濑不自觉地仰起头看向被青峰抱着的黑子。

怎么办？小黑子还没有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