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之

31、

黑暗散开，彻彻底底，黑子的视野里出现了一道光。

金灿灿的，和某个人的发色很相像。

“黄……濑君……？”

“小黑子！”

身体突然被抱住了，紧紧的，像是生怕他消失不见。

这是熟悉的体温，熟悉的味道——黄濑的味道。

黑子感到浑身发疼，然而比起疼痛，幸福的感觉更加强烈。

真的是……黄濑君……

映在蓝瞳中的黄濑，头发乱蓬蓬的，脸上也十分狼狈，可是，那双凝视着他的眼睛，依然明亮得如同撕裂夜空的星光。

黄濑君没有死……

黄濑君没有死！

“黄濑君……我……”

嗓子很痛，黑子没想到自己连发声都那么困难。

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对于自己的暴走，黑子没有任何印象。他只记得黄濑在他的眼前被炸死，顷刻间，他整个人如同被卷进了愤怒与悲伤的漩涡，紧接着，记忆便成了空白，什么都回想不起来。

“我……干了什么……”

“已经没事了，没事了，小黑子……”

松开依依不舍的双手，黄濑看着黑子。黑子那双眼，是湛蓝色的，就像初次邂逅时那样，清澈见底。

终于，我的小黑子回来了……

放下心来的同时，周围的五只魔物全部化为了粉末随风而逝，水无月内心世界的崩塌，停止了。

“成功了呢！”

不远处，赤司静静吐了口气。

“看来你以后要时刻跟在哲也身边，以防他暴走，凉太。”

“是啊，而且，刚刚谢谢你，小赤司。”

黄濑深知自己能够顺利回到这里来，赤司也是功不可没。

闻言，黑子愣了一下。

“暴走？我……”

太阳穴刺痛一下，眼前恍恍惚惚闪过魔物疯狂攻击这个世界的情景。

难道说……

“黄濑君，我刚刚做了什么？我……把魔物召唤出来了？”

双手用力揪住黄濑的和服衣襟，黑子神色惊恐。

一直以来他都无法将这份使役魔物的力量运用自如，若是无意间伤害了其他人的话……

“放心吧小黑子，魔物已经消失了，而且，有我在，不会有问题的。”

黄濑笑了，笑容灿烂，像太阳光，穿透他胸腔中的乌云，照进了他的心坎。

黑子有种被救赎的感觉。

不管他之前做了什么也都是过去式了，纠结于已经过去的事情毫无意义，眼下，他只需要思考如何和黄濑一起平安回到原来的世界。

“黄濑君，我们回去吧！”

伸出手，伸向黄濑。黑子的脸颊微微泛红。印象中，黄濑的告白还没有得到他真正的回复，而这个动作，已经相当于他给出的回应了。

“小黑子……”

两手握在了一起，交融着彼此的体温。

瞬间，黄濑察觉到了，这个一片虚无的水无月的内心世界产生了微弱的动摇。

如果说水无月是负面情绪的集合体，那么它所惧怕的恐怕就是强大到耀眼的正面力量，因此先前他亲吻黑子的时候，那只巨大的嘴才会消失。

“话说回来，黄濑君，我们要怎么回去呢？我连自己是怎么来的都不知道……”

歪歪头，黑子坦白地说道。

如果没记错的话，在现实世界的他是被赤司的法阵送到这里来的，难道说回去也同样需要赤司的帮忙？

目光不经意地，落到了赤司身上，和最初相比，现在的赤司形体明显清晰许多，不像之前宛如一缕幽灵。

“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去耶……”

挠挠后脑勺，黄濑用很无辜的视线望着黑子。

好在现在笠松前辈不在旁边，否则他一定会被一脚飞踢踹得很惨。

“根据冰室先生的说法，若是想回去的意念足够强大，我们的灵魂就应该回得去才对。”

“是这样的吗？”

黑子面露疑惑，总觉得黄濑不是很靠谱。

“相信我啦，小黑子……”

“相信你的话就回不去了！”

打断黄濑的人是赤司，那对异色眼瞳中显而易见写满了对黄濑的不满。

“干嘛啊，眼神那么凶……”

正在撇嘴，黄濑见赤司扬起手。

眼疾手快将黑子搂在怀中，黄濑摆出警戒的架势来。直到现在，他依然不敢保证这个世界中的赤司一定是他和黑子的朋友。

“反应快这点倒是不错，不过，在这里的我并不是你们的敌人……”

说着这样的话，赤司迅速移动手掌，与此同时，从掌心里不可思议地流淌出奇妙的咒符，眨眼间，咒符围绕在黄濑和黑子周围，形成了一个硕大的圆圈。

唰地一下，白光亮了起来，圆圈内部呈现五芒星，将黄濑和黑子圈在中心。

“这是……”

黄濑惊讶地瞪大双眸。

这个法阵和冰室送到到这个世界所使用的法阵非常相像。

“以现在的我的力量并不能确保你们顺利回到原来的世界，所以祈祷吧！”

祈祷你们之间的羁绊，能够战胜水无月的“恶”。

在心中呢喃了这么一句，赤司的身体渐渐腾起红色的光芒，只有一层淡淡的光，像是沿着他的身体轮廓镶嵌的红边。

力量被水无月压制着，他所能做的仅此而已。

“小黑子……”

“黄濑君……”

紧闭双眸靠在黄濑的胸膛上，黑子相信，他和黄濑一定能够回到原来的世界。

黄濑心脏扑通扑通的搏动，听得一清二楚，这心跳声，钻进了他的心底，一下一下叩击他的灵魂。

单薄的唇，颤抖着开启。

“我也……喜欢黄濑君……”

微弱的，比蚊子叫还要纤细的声音，终于回应了黄濑的感情。就在黄濑一脸吃惊地低头看向黑子时，法阵中的白光突然变得刺眼起来，下一秒，白光消失，被白光圈住的人也消失不见了。

“呼……”

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赤司的身体再次变得模糊起来。

现在和水无月合二为一的他连十分之一的力量都使不出来，最初明明是为了追求力量才这么做的，现在竟然适得其反。

“都怪你不肯乖乖被我吞掉。”

这时，一个低沉的男中音回荡在这个再次深陷孤寂的世界里，这是水无月对他的埋怨。

“你把我吞掉了，岂不是更加寂寞？”

嘴角上扬，每当赤司这样说，水无月都会无言以对。

最初将水无月封印在自己身体中时，他就无数次听到了，水无月的呐喊。

这只在人类的罪恶中孕育出来的妖怪，其实就像个小孩子一般任性。

水无月憎恨人类！

人类创造了它却一门心思想要除掉它。

然而与此同时，它又难以自控地想要得到人类的认可。因为，它很寂寞。

在漫长的岁月之中，只有负面情绪的水无月只知道破坏，它就是被这样设定的——破坏、杀戮、摧残——这是，人类强加在它身上的设定。

结果，它所收获的，是人类无止境的封印。

一次又一次，水无月的灵魂被人类的阴阳师压制，就这样，迎来了他这个崭新的容器。

赤司并非同情水无月，他只是，有些好奇。

好奇拥有强大力量的水无月一旦真正得到他的身体，是否会对人类展开疯狂的报复，又是否能够摧毁名为人类的这种生物？

实际上，当人类彻底灭亡之时，水无月也将消失。

这是一个注定同归于尽的结局。

不过……

异色眼瞳中映出了现实世界中与他的半身——“赤司征十郎”战斗的阴阳师与式神，在压倒性的力量面前，他们是那么渺小。

“虽然的确很渺小……”

赤司轻笑出声。

但人类还没有放弃。

“而且……哲也的那份力量……”

若是来自另一个次元的魔物的话，也许真的可以打败水无月也说不定。

“还有，凉太……”

赤司怎么都没料到，自己当年的手下败将如今竟然和黑子老师的孙子扯在一起——妖怪和人类。

“这还真是有趣的缘分呢……”

透明的笑容在脸上缓缓漾开，赤司闭上眼。

究竟，有可能战胜水无月的是异次元魔物的力量呢？还是黄濑和黑子之间爱的力量呢？就让他拭目以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