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之

34、

吃过晚饭后，大家都早早回房休息，别看阴阳师协会建立在地下，面积其实非常广阔，客房也多到不计其数，要容纳突然多出来的十多名客人绰绰有余。虽说众人都表示更想回自己家蒙头大睡一觉，不过在同赤司一战之后，精神上的疲惫早已不允许他们有这种闲情逸致。

然而，还有两个人，即便累到精疲力竭，睡眠仍与他们无缘。

他们一个是黄濑，另一个是黑子。

“黄濑君，已经睡了吗？”

吱呀——

推开黄濑的房门，黑子站在门口良久，犹豫着是否该走进去。

被昏暗光线笼罩着的房间里，有一张黯淡的床铺，空荡荡的——黄濑并不在这里。

“黄濑君……”

失落轻轻捅了心脏一下子，黑子弱弱地嘀咕一声，这一声，盘旋在只有灯光作伴的房间之中，停留了许久。

 

阴阳师协会东南角有一间硕大的屋子，说是屋子，其实就是一片空地，很像由六面墙壁围城的巨大的空盒子。

这里，是阴阳师和式神进行切磋的场所。

而此时此刻，黄濑正站在正中央，手中握着散发出金色光芒的光之剑。明亮的光线打在类似于温泉旅馆提供的那种灰蓝色浴衣上，仿佛将浴衣染白了。

一双琥珀色的眼瞳紧紧闭着，看似什么都看不见，又仿佛什么都逃不出他的眼睛。

同时，位于大门口，还有一个人——仿佛被命运牵引不知不觉走过来的黑子。

为什么黄濑君会在这种地方？

心中犯嘀咕，黑子动了动双唇想要唤出黄濑的名字，然而下一秒，就被黄濑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戾气震住了。

那是，被刀片划割般的触感。

“……”

暴露在外的肌肤遭到始料未及的寒意侵犯，黑子不由用双手抱住身体。明明黄濑使用的是光的力量，可这光却冷得骇人。

和至今为止都不同，黄濑的气场，既不像平时那么温暖，也不似妖化时那么危险。

这一刻，黄濑与他的力量都是冷静的。

不同寻常的冷静。

正因为冷静，才令人恐惧。

这个黄濑很陌生，但也很强大——

黑子在心中发出这样的感慨，屏息凝神，他收回了到嘴边的话，只是静静地迈开脚步，朝向场地的正中央，黄濑所在的方向走去。

“谁？！”

唰——

金色利刃在瞪大的蓝瞳中闪现，快过了话音。

黑子瞬间不会动了。

“小……黑子？”

睁开的双眸一点点找回了平时的温度，黄濑及时收回光之剑，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小黑子……真的是小黑子，你没事吧？”

抓住黑子的双臂，黄濑急的舌头都打卷了。

他在干什么？他居然险些伤了黑子？！

琥珀色的眼瞳中波涛汹涌，每一浪都翻滚着满满的自责。

黄濑这眼神，看的黑子心脏骤然一紧，眉间不由蹙了起来。

“那个、黄濑君，请放开我……”

“啊，抱歉……”

松开双手，黄濑见黑子板着脸，嘴角微微抽动。

为什么他总是把事情搞砸？好像每次都惹黑子生气……

“小黑子，我刚刚不是故意的，不要生气好不好？”

“生气？”

黑子稍稍歪了一下头。黄濑过分紧张的样子令他产生了小小的自满。

这个人，是真心在为他着想。

“我并没有生气，就算生气也是因为黄濑君深更半夜不在房间里……”

“欸？”

黄濑眼睑向上抬起。

听黑子的意思，是去房间找过他了？

“小黑子，你去我房间找过我了吗？”

“……只是路过而已。”

脸颊微微泛红，嘴上却死不承认——黑子强作面无表情的样子，但效果算不上成功。

“小黑子……”

情不自禁地，黄濑伸出双手捧起黑子的脸，像水蜜桃一般红润的脸颊看得他心脏砰砰跳，然而，下一秒脑海中一下子涌进了之前在医务室相田景虎对他说的话——

“黑子大概……活不长了……”

胸口再次被撕裂般的疼痛袭击，黄濑用力蹙眉。

为了拯救黑子，他决定了，打倒赤司！打倒水无月！为此他所必须做的，就是变强！

变强！

变强！

“黄濑君，你怎么了？”

读出黄濑表情中的痛苦，黑子问道。

“没、没什么……”

“那……为什么这么晚了一个人到这种地方来？”

平静似湖水的声音，渐渐融化了卡在黄濑胸口的硬物。

“我……”

他不能让黑子为他担心……

“我……是为了尽快恢复力量啊，之前会长说了，要适当活动活动身体，不然关节都生锈了。”

笑脸伪装的虽然勉强，却不露破绽，黄濑抓抓后脑勺，尽可能使自己的言行和平时一致。

“黄濑君又不是机器人……”

“说的也是呢！”

虽然明知道黄濑的笑容很不自然，黑子也没有多问，只是静静地，拉近了与黄濑之间的距离。黄濑洗过澡后发丝间的洗发水香气与身上的汗味混在一起，仿佛变成了一种奇妙的荷尔蒙，令他心跳加速。

葱白的手指抬了起来，揪住了黄濑的浴衣衣襟。

“小黑子？”

当黑子将额头靠在自己胸口时，黄濑整个人瞬间被煮熟，从头红到脚。印象中黑子似乎从来没有这么主动地和他亲近，搞得他突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紧张——

除了紧张，还是紧张。

咕嘟一下，他吞了口口水，扬起双手不自觉地搂住了黑子的腰。

还是那么纤瘦，还是那么令他浮想联翩，拼命想打消脑海中浮现的那些糟糕的念头，可是越这么想越适得其反——黄濑强忍着扑倒黑子的冲动，这时，耳边传来了黑子淡如水的声音。

“黄濑君……你知道了吧？”

“什么？”

“我就快死了的事……”

“……”

猛地抓住黑子双肩，黄濑瞪着眼，以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看向黑子，而黑子也没有别开视线，一双平静到不可思议的蓝瞳，就这样与黄濑对视着。

能够洞察到灵魂深处的目光，痛苦地纠缠在一起。

“小黑子，你是怎么……”

“我不是笨蛋，我自己的身体状况，我自己还是明白的。”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用力摇头，黄濑与其说是不想承认，不如说是不想让黑子承认，他不希望黑子自暴自弃！

“我会救小黑子的，我一定……”

“所以你才在这里修行……会长他，是想让你去打倒赤司君，打倒水无月吧？”

黑子的声音依然平静如波澜不惊的湖面，但黄濑却从中听出了一丝丝斩钉截铁的坚毅。

果然什么都瞒不住小黑子……

嘴角上翘，黄濑露出了钦佩的苦笑。

“小黑子真是厉害啊！就算我什么都没说，你也全知道了。”

“黄濑君，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嗯？”

见黑子脸色异常严肃，黄濑不禁心脏高悬。

“我是说，不要再有事瞒着我。”

“我……”

“我是阴阳师，隶属阴阳师协会的黑子一族的阴阳师……就算我还不是很强，又没有式神，可是……打倒赤司君并不是黄濑君你一个人的责任，也请让我帮忙！”

“小黑子……”

“所以……会长究竟跟你说了什么，请告诉我。”

不掺杂一丝瑕疵，透明的声音，向黄濑传递着内心强烈的渴望。

黑子，想要战斗！

即便伤痕累累，即便命不久矣，他的小黑子也不想一味地被保护——那双水蓝色的眼睛，是这么向他诉求的。

从初次邂逅那时起，他就知道，黑子十头牛也拉不会的执着，便是最大的武器。

注视黑子注视了良久，黄濑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真是不可思议啊……原本我很怕小黑子知道自己快死了会自暴自弃还想安慰小黑子来着，没想到，反而是小黑子的坚强拯救了我。”

“黄濑君……”

“好！既然小黑子都这么说了，就让我们一起努力吧！”

单手握拳，黄濑还是第一次感觉自己全身充满力量。这是黑子给予的力量，是黑子给予的爱的力量！

“嗯！”

点点头，黑子看着不再是一副苦瓜脸的黄濑，露出了少有的会心一笑。

就在这时，后方不远处突然传来某种响动。

（PS：龟速的我终于更文了，明天还要上班，真不想上班……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