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之

24

咚！

身体向后闪了一下，真琴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左脸颊。

颧骨的位置，一下子红肿了，

“真琴！”

急忙跑到真琴旁边，遥伸出手去，想要触碰真琴被打的脸却看到真琴微笑着冲他摆摆手。

前方，是暴力的始作俑者，两个不良少年其中之一。

“糟糕，要打架吗？”

“好危险……”

“快离远一点。”

周围，围观群众的窃窃私语传进了遥的耳朵里，遥扭头，看向旁边的视线禁不住变得无比锐利。

真是的，怎么都是些看热闹说风凉话的家伙……

心中小有不满，他再次将目光投射到真琴身上。

刚刚，若不是真琴及时冲出来挡在他身前，此时挨打的人恐怕就是他了。

真琴……

明明是自己惹的麻烦，却要真琴来收拾残局，对于如此无能的自己，遥感到火大。

“哼，怎么又冒出个多管闲事的！”

打了人的不良少年歪着脖子气冲冲地说道，闻言，遥正要向前迈出一步，却被真琴抓住了手臂。

轻轻摇头，真琴用温暖的微笑阻止了遥。

“交给我……”

这样说着，真琴转身，朝向两个不良少年走去，每一步都迈的异常扎实有力，挺拔的身姿和健硕的肌肉仿佛是力量的象征。

距离拉近，两名不良少年这才意识到，真琴比他们高出很多。

“你、你想干嘛？！”

彼此交换了一下眼色，两名不良少年中打了真琴的那个人向前一步装模作样地吼道。

“我希望你们两个不要再骚扰那位女生了。”

即便依旧是和善的八字眉和垂眼，但此时此刻，真琴的表情却绝对称不上和善。沉下来的脸十分严肃，仿佛暴风雨前的平静那般，比起发怒，过分的冷静更加令人胆战心惊。

“哈？你算老几啊？给我滚开！”

嘴里骂着粗口，不良少年再次挥起拳头。

“真琴！”

遥惊叫一声，差点就要扑到真琴身上，不过及时收住了脚步。

再看真琴和不良少年……

“喂、你、放开……”

不良少年脸色难看，太阳穴附近有几根青筋暴跳——他想收回手臂，却收不回来。

大张开的五指完完全全握住了不良少年的拳头，真琴一如既往，面不改色。

见状，一直躲在后面的不良少年吓得蹬蹬向后倒退两步。

“真琴……”

就连遥也禁不住被真琴强大的气场震慑住了。明明现在的真琴和他认识的真琴是同一个人，但又有哪里不太一样。

高大挺拔的身体原本就很容易带给人压力，再加上那对拥有坚定意志的眼瞳……遥还是第一次意识到，不笑时的真琴，意外的酷。

就这样紧紧攥住不良少年的拳头，真琴一言未发。

“你、你……我……都是那个女人不好，是她答应要和我们一起玩的！”

磕磕巴巴了半天，被真琴制住的不良少年最终将矛头对准了他们纠缠的那个女孩子，用另一只手狠狠指着躲在遥身后的受害人。

“我……我才没……”

女孩吓坏了，一直不敢从遥的后方走出来，只敢小声辩解。

“不管是谁的错，你们还打算闹下去吗？”

这时，真琴开口了，波澜不惊的声音，没有怒斥，没有嘲讽，只是以平静到冰冷的声音质问面前一脸铜绿色的不良少年。

“我们……”

“你看那边，救生员们正在打电话，恐怕是在报警，你们是要等到警察来了好判断一下究竟是你们的错，还是那个女孩的错，还是自己识相地离开？”

“什……”

“而且，你刚刚行使暴力已经构成了人身伤害罪，我脸上的伤还没消，周围也有证人……也许警察会愿意把你带回警局听你解释。”

“……”

被真琴的三言两语吓得冷汗直冒，不良少年扭头“切”了一声。

察觉到不良少年手臂上的力气在放松，真琴松开手，与此同时，不良少年撤回了那个不顶用的拳头。

“算、算你们走运！哼！”

瞪了真琴和遥一眼，两名不良少年迅速离开了泳池，走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瞟两眼正打着电话的救生员，生怕对方把警察叫来。

“真琴！”

不良少年走后，遥立即跑到真琴面前。不出所料，真琴的左侧颧骨肿了起来，已经红到发紫了。

“快点……我带你去医院。”

“不用啦，只是皮肉伤，去医院什么的太夸张啦！”

卸掉了严肃的面具，真琴又恢复平时大家习以为常了的笑脸，呼出一口气，他摸摸胸口，接着说：“啊……刚刚真是担心死我了，要是打起来的话可怎么办？遥也知道，我对打架不在行的。”

“不、真琴已经很厉害了。”

遥知道真琴是在谦虚，虽然真琴并不是动不动就用暴力解决问题的类型，不过从刚刚的动作和力量上看，即便真的打起来，对方也绝对不是真琴的对手。

回想起最初的那一拳，他突然意识到，他还没向真琴道谢。

“对了真琴……刚刚……谢谢……”

“嗯？”

歪歪头，真琴看向他的眼神充满困惑。

“就是……谢谢你保护了我……”

最后的尾音小的几乎要被泳池里喧闹的声音淹没，遥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居然有点害羞。

“啊、你说那个……”

明白过来，真琴眯起双眼，对遥甜甜地笑着，说：“保护遥，不是我应该做的事嘛！”

扑通！

胸口被大力撞击一下，遥脸上腾地一下热了。

真琴的这种说法，简直就像是在说自己就是他的护花使者一样。仔细想想，小时候明明他保护真琴的时候比较多，怎么长大之后反而反过来了？

扭头望向一边以逃避真琴直率的眼神，遥暗暗跟自己约定，下次再遇到类似情况，一定要由他来保护真琴！

“那、那个……谢谢你们……”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遥听到来自身后弱弱的女声。转身看去，意料之中是一直躲在他身后的那个女孩子。

“不用谢，要谢还是谢真琴吧！”

认为自己并没有为女生做什么，遥这样说道。

“那……谢……”

闻言，女生很老实地转而向真琴道谢，却看到真琴摆摆手。

“也不用谢我，说到底为你打抱不平的人是遥，我只是挺身保护了想要保护你的遥而已。”

“真琴……”

扭头注视着真琴微笑着的侧脸，遥心中再次像掀起了海浪般跌宕起伏。

为什么真琴总能若无其事地说出令他很害羞的话来呢？

不由自主这样想，下一秒，遥对此又做出了否定。

不……

若是之前，他不会那么在意真琴说的话，是因为他觉得真琴有可能是喜欢自己的，所以才会把那些话理解成另一种意思……

脸上愈发热起来，遥有种蒸桑拿蒸过头的错觉。不时地用眼角的余光瞥视真琴，真琴倒是面色平常，一如既往的样子。

真琴这个笨蛋！

没来由地暗骂真琴，不知道该如何缓解内心这份鼓动的遥，只好把真琴当成了出气筒。

而另一边，被遥和真琴弄的不知如何是好的女生最终分别向遥和真琴鞠了一躬表示谢意，这件事就此告一段落。

不过，真琴挂了彩的脸却不像事件那么容易解决。

 

“疼吗？”

“嗯……疼……”

宿舍里，没了游泳的兴致于是提早回家的遥正在帮真琴擦药。

这药，是遥特意去校医院帮真琴买来的。

“知道疼下次就不要不假思索地冲上前。”

和真琴一起坐在真琴的床铺上，遥略带埋怨地说道。他知道真琴是为了保护他才奋不顾身挡在他前面，可是，见真琴受伤，他也是心里最不是滋味的一个。

“嗯，我向遥保证以后不会再冲动行事了，所以……遥也要向我保证，不可以一个人见义勇为。”

一边皱着眉忍痛，真琴一边说道。

被真琴写满关怀的目光包裹着，遥感觉浑身上下宛如着了火一般。也许真琴自己从没意识到，也许从前的遥也从没意识到，但现在，遥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真琴看他的眼神是多么炙热。

为了逃避这股热量，遥强迫自己不去看真琴的眼睛。于是，视线落到了真琴左脸颊肿起的颧骨上。

这伤……是因为他而受的……

心脏一阵刺痛，遥不自觉地闭上双眼，静静地，将头靠在了真琴的肩膀上。

“欸——遥？”

一对碧眼向下滑动，偷看低头靠在自己肩上的遥，真琴整个人都不好了。

遥……这是怎么了？

由于距离很近，他仿佛闻到了遥发丝间飘出的洗发水香味——淡淡的草莓的清香。这香味，轻柔地拂过他大脑中名为理性的神经。

情不自禁地，他吞了口口水，按在床单上的手，无法自控地抬了起来。

好想触碰……

好想摸摸遥的头发，好想抱住遥，好想推倒遥……

好想……好想……

手指向前伸着，指关节在紧张的催化下绷得紧紧的。

真琴的手，仿佛在颤抖着……

宿舍里，静悄悄的，只有呼吸声愈发清晰，不够匀称，而是越来越焦躁，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

“……遥，你累了吗？”

最终，夹杂了邪念的手，落到了遥纤瘦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与此同时，一抹苦笑，擦过真琴的双唇。

果然，他还是做不到……他害怕，遥会讨厌他……

“如果累了的话，就早点睡吧！”

“没有……”

半晌，从低着头的遥那里传来了细微的回答。真琴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因为他知道，遥的话并没有画上句号。

“真琴，我……觉得自己很没用……”

剑眉微蹙，当听到这句话后，真琴脸上轻盈的笑容消失了。

“遥……”

“我……不仅保护不了你，还害你受伤……”

抬起头，遥直视真琴的双眸，坦然地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因为害真琴受伤，他感到内疚，因为看到真琴受伤，他感到难过。

“我没事，不是遥的错。”

扶着肩膀的手缓缓地，向上移动，最终，落到了遥的头上，轻轻揉搓。

微笑，再一次回到真琴的脸上。

“别想太多，你看，我也只是挨了一拳而已，没什么大碍，而且……为了遥的话……我……”

心甘情愿！

最后的话语被真琴自己吞了下去，字符滑过喉咙的时候，感到有点苦，滑过心脏的时候，感到有点疼。

可他还是心甘情愿的。

“真琴……你是抖M吗？”

突然，遥以正经八百的口气这样问道，问的真琴哭笑不得。

“怎么可能是啊，遥真是的……”

“那么……就不要让自己受伤了，就算一拳也不行。”

斩钉截铁地这样说着，遥抬起手，继续为真琴上药，然后，自然而然地溜出了下面的话——

“因为……我会心疼……”

叮铃铃——

与话音一同响起的是真琴的手机铃声，显而易见，铃声远远盖过了遥的嗓音，以至于遥说了什么，真琴并没有听清。

“抱歉遥，我先接下电话。”

说完，真琴下床从书桌上拿起手机。而遥，就这样坐在床上看着真琴。

“喂，我是真琴……”

自报家门之后，只见真琴稍稍沉默片刻，接着突然用疑问的语气念出了一个名字——

“麻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