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之

38

夕阳西下，天边仿佛抹上了一层淡淡的腮红。

自从黑子等人来到京都，出乎意料，日子波澜不惊。

在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之后，黑子首先做的便是和黄濑缔结契约，使黄濑真真正正变成只属于他的式神。

缔结契约的方法很简单，就是在自己的阴阳符上用自己的血写上“黄濑凉太”这个名字，再将符交给黄濑吞进肚子里——

就这样，契约完成。

白天的时候，黑子在绿间的教导下练习操控魔物，力量与日俱增。而黄濑等人则让木吉和日向做向导，全力寻找龙脉的中心。

“你是说……八坂神社？”

沐浴着温柔的夕阳，站在旅馆中庭里的绿间用戴着毛绒手套的右手推推黑框眼镜，这手套是他今天的幸运物。在他旁边，围着终于找到了龙脉中心的黄濑、火神、青峰、木吉、日向，以及刚刚特训完大汗淋漓的黑子。

说起绿间的特训，真的严格到了苛刻的程度，最初黑子相当吃不消，为了这件事黄濑还和绿间吵了一架，不过好在他坚持了下来。

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黑子低头看着自己被汗水浸湿的手掌。

现在的他，已经可以随心所欲地操控魔物了，他有一种直觉，和赤司，不、是和水无月的决战，近在眼前！

然而……

胸口隐隐作痛，黑子能够感觉得到，自己的身体在发生着某种变化。

偶尔会有眼前发黑，意识断断续续的情况发生。

黑子很清楚，是水无月埋在他体内的恶的种子在发芽、不断成长。也许有一天，还会发生他被邪恶的力量操纵，伤害黄濑和身边人的事。

风，轻轻吹起，带来一丝凉意。

这边黑子在为自身而烦恼，那边众人仍在讨论龙脉。

“沿着龙脉寻找，最终发现八坂神社那里的灵力最强，而且我的第六感一向很准的，相信我吧！”

露出阳光般的笑容，自信地说着这些话的人是木吉。

“你的第六感才是最不靠谱的吧！”

站在旁边的日向忍不住吐槽。

“先不管准不准，既然你们俩找到了龙脉的中心，那应该就能破坏掉赤司要进行的那个术式了吧？”

一只手搭上绿间的肩膀，高尾轻描淡写地说道。在寻找龙脉的过程中，他们是两两一起行动的，他和黄濑一组，木吉和日向一组，原以为他们能最先找出龙脉的中心，没想到被抢了先。

“不行……”

摇摇头，木吉叹了口气。

“我和日向试过了，八坂神社那里有结界，虽然神社周围的灵力非常强，但是神社主体却仿佛处在另一个空间中，犹如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无底洞，将源源不断流淌的龙脉汇聚在一起。”

“结界……那看来是没错了呢！”

眼底流动的金色凝固了，黄濑面色严肃。

找到了龙脉的中心等于找到了赤司要发动术式的地点，也就意味着，他们开战的时机，即将到来。

右手攥起了拳头，黄濑不自觉地看向黑子。

“啊……”

四目相交，当黄濑迎上黑子的目光后，心脏一下子加速跳动起来。

终于要到了呢！打败水无月，拯救小黑子的那一刻……

正这样想着，他看到黑子默默地朝他走来，脸色不太好，惨白惨白，犹如一张洗褪了色的纸。

小黑子……

意识到黑子有可能在忍受着水无月的折磨，黄濑咬咬牙。没等他对黑子嘘寒问暖，日向开了口：

“今天有点晚了，我们明天一起去趟八坂神社吧，黑子和绿间也是。

“嗯！”

意见达成一致，众人纷纷回到旅馆准备吃晚饭，只有黑子一人没有迈开脚步。

“黄濑君……”

刚要转身，衣袖就被黑子拉住了。

“我有话、想跟黄濑君说……”

察觉到黑子想说的一定是十分重大的事，黄濑眉间隆起了一座小山。

和黑子一起留在中庭里，他看着晚霞一点点被稀释，可黑子的话却仍没有开始。

起风了，吹散了皮肤表面的温度。

“阿嚏！”

在说正经事之前，黑子先打了个喷嚏。

黄濑立即将外套脱下来，披在了黑子的肩上，虽然外套并不厚，但上面还残留着黄濑的体温，披在身上，暖的不可思议。

“谢谢……”

一只手揪住两片衣襟，黑子仰起头，水汪汪的蓝眼睛里映着黄濑的脸——帅气、阳光，怎么看怎么讨人喜欢。

瞬间，黑子仿佛看到因为自己接下来说的话，黄濑这张帅气的脸变得多么扭曲。

“小黑子，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宽厚的手掌落到了黑子头上，像戴了一顶大帽子一般，很暖和。

扬起双手将黄濑的手拿下来置于自己胸前，随后紧紧握住，黑子深呼吸，注视着黄濑的目光异常坚定。

“黄濑君，从我醒来时，我就决定让黄濑君为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这件事……对黄濑君而言是很残忍的……”

“小黑子你别吓我嘛，先说说是什么事啊？”

有种不祥的预感，虽然是不祥的预感但黄濑还是拼命催眠自己：一定没事的，小黑子一定没事的。

用力闭了一下眼，黑子长出一口气，随后在睁开双眼的同时，以平静的声音做出了回答。

“黄濑君，在我体内还是有水无月邪恶的力量存在，也许以后什么时候，我又会被这股力量控制，再次做出伤害别人的事，到那时……请你、杀……”

“不要！”

黑子话还没说完，突然，黄濑大吼一声，吓得黑子肩膀用力缩紧。

“黄……”

“我绝对不要！”

“但是我还……”

咚！

身体猛然被拉进结实的怀抱里，温暖的体温紧紧裹住黑子，黑子一下子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不用说……小黑子什么都不用说……”

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有些嘶哑，如果有味道，一定是又苦又涩的，黑子埋在黄濑的胸膛里，即便看不到黄濑的表情，也大致猜得出来。

黄濑君的反应好快啊……

他还没说出“请你杀了我”这句话，就被黄濑硬生生阻止了，由此可见，黄濑对于他的这个提议排斥到了什么程度。

说起来，把这样残忍的任务交给黄濑的确是他不好，但他真的想不出还能拜托谁。

水无月的力量是不可控的，更加不可控的是他自己。

倘若在大家都卯足全力与赤司、与水无月战斗时他出了什么问题的话，后果一定不堪设想。尤其是随着他个人力量的增强，一旦失控，绝对会变成极大的威胁。

那个时候，需要有人阻止他。

他并不想死，但他更不想拖大家的后腿。

因此，他只能拜托黄濑。

“黄濑君……”

垂下的双手贴着黄濑的身体，慢慢地搂住了黄濑的腰，黑子整个人依偎着黄濑，嗅着黄濑的体香，内心跌宕起伏。

他其实也是个贪婪的人，不想离开这具温暖的身体，甚至想，即便是死，也要死在这个人的手里，死在这个人的身边。

“小黑子，不要抛弃我好不好？”

“……”

“我不是说了一定要拯救小黑子嘛，就算小黑子会被操纵，会失控，会暴走……到那个时候，我会阻止你的，绝对……”

“黄濑君？”

从黄濑的胸前仰起头，黑子发现黄濑看他的眼神出奇的亮。

那不是玉石俱焚的眼神，而是绝处逢生的眼神。

“我会阻止小黑子，但是，绝对不会杀你！”

“……”

双唇张了好几下，可黑子却发现自己没有能够驳斥黄濑的理由。黄濑的表情，黄濑的声音，就像是在说一件理所应当，或者该说是成竹在胸的事。

“所以小黑子，一起战斗吧！”

琥珀色的明眸抛光了一般，很亮很亮。黄濑放松搂住黑子的双手，改用手掌压住黑子的双肩。他坚信，自己的信念一定能够传达给黑子。

黑子是他喜欢的人，他也是黑子喜欢的人。

他懂黑子，黑子也一定懂他！

半晌，天幕整个暗了下来，周围的一切都仿佛被黑暗吞噬。

然而，正因为黑暗，才衬得月亮格外皎洁。

“唉……”

长长地叹气，黑子眨眨眼，盯着黄濑说：“黄濑君偶尔也会说点帅气的台词嘛！”

“咦？什么叫偶尔啊，小黑子好过分……”

将头埋在弯起的小臂上，黄濑泫然欲泣。

萦绕在两人周身严肃的气息消散了，黑子还是平时的黑子，黄濑也还是平时的黄濑。

什么都没有改变，只有心，贴的越来越近了。

“小黑子，我肚子饿了……”

“现在回去的话，也许有剩菜。”

“不要嘛，我想吃小黑子亲手做的爱妻便当。”

“你是正在蜜月期的上班族吗？”

“我虽然不是上班族，但是也很会赚钱啦！”

“是这样的吗？我怎么记得你还欠高尾先生五百万来着？”

“呃……小黑子欺负我……”

一边进行着这样没营养的对话，黄濑一边像小狗狗似的跟在黑子身后走进了旅馆。

一阵风吹过中庭，上空的明月，鬼使神差地，被一片云遮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