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忘凌虚》(秦时明月 颜良)——二十三

二十三

“咦?这是什么啊?”

终于将黑盒子打开,天明紧张兮兮地从中取出了一样东西——

卷轴。

青色的卷轴,上面绣着意义不明的图案。

“这……就是韩非藏起来的东西么……”

眯起双眸,荀子捋着花白的胡须呢喃道。

“三师公……这玩意到底是干嘛的?”

拿着卷轴上上下下看了一通,天明挠挠头,一头雾水。

“来,给我……”

向天明伸出手,张良接过卷轴。

这卷轴看似平淡无奇,还不如从秦兵那里截获的黑龙卷轴华丽,但张良却在第一时间注意到一件事——

颜色。

这卷轴是青蓝色的。

“苍龙……”

嘀咕着这个词语,他缓缓扯开卷轴,与此同时,颜路也靠到他身边来一起看。

“这是……”

“是图腾吗?”

看着卷轴上不知该说是抽象还是形象的线条,颜路看向张良。

“不、这感觉……更像是一幅不完整的图案……应该说是一幅图的一部分。”

“一部分么……”

呢喃着这句话,颜路扬起眼睑,双眸突然间亮了一下。

“子房……该不会七国中的每一个国家都有一位王室继承人拥有这个卷轴吧?”

“嗯……”

点点头,张良的脸上挂着儒雅的微笑。

“二师兄所言极是……”

一边肯定颜路的说法,张良一边垂下眼帘盯着卷轴看。

苍龙七宿么……

猜想极有可能是集齐七国王室继承人的卷轴才有可能看到这幅图完整的模样,他默默摇了摇头。

“我说三师公,还有没有我什么事儿啊?没有的话我要去练剑啦!”

莫名其妙地感觉房内的气氛有些压抑,天明缩着肩膀说道。

“平时怎么不见你这么积极?”

张良忍不住调侃,不过他心知肚明,天明已经帮了他很大的忙了,即便再留在这里也于事无补。

见天明咧开嘴傻傻地冲他笑,他也忍不住勾起唇角,道:“好了,你去练剑吧,这里有我和你二师公……”

“嘿嘿,那我就撤了哈!”

目送天明的背影,张良脸上的微笑渐渐淡化。双手捧着的明明只是一卷轻飘飘的卷轴,然而他却觉得重逾千斤,仿佛承载了天下的重量。

注意力全部集中到卷轴上,他并没有察觉到旁边的颜路始终都在注视他,并且在看到他这心事重重的表情后,微微蹙了一下眉。

 

“成礼兮会鼓,传芭兮代舞,姱女倡兮容与,春兰兮秋菊,长无绝兮终古东……”

阴阳家最高头领——东皇太一,一边以低沉沉的嗓音吟诵着这几句话,一边缓缓伸出手。

周围幽蓝色的光为他的金色面具与黑袍镀了一层神秘。

片刻,在手掌的位置附近,凭空出现了几样东西——

一个接着一个,若隐若现。

它们很相似,相同大小、相同颜色——青色的卷轴,一共有四个。

“扶桑,木也。上至天,盘蜿而下屈,通三泉。”

这样说着,东皇太一的眼前仿佛浮现出远在蜃楼上的扶桑树。

与此同时,真实的存在于面前的四个卷轴仿佛彼此之间拥有默契似的,一一展开。

“齐、楚、燕、魏……”

呢喃着已经不复存在的六国中的四个,东皇太一稍稍仰起头。

没有人能够窥见他隐藏在面具后的真实表情。

“还差……两个……”

眼前连成一体的卷轴仿佛构成了一幅画——

缺失了头部与两爪的,龙。

 

蜃楼之上,找回了姬如千泷这个名字的高月正双手捧着幻音宝盒,透过敞开一条不太宽的缝隙的大门向外望。

门外,是参天的扶桑树。

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一般,闪耀着迷人的光辉。

 

夜晚悄然而至,千家万户纷纷熄灭灯火,连位于远郊的墨家机关要塞也安静下来,如同猛兽蛰伏。

然而,有一个房间的窗户却亮着。

挑灯夜读,张良正坐在床边,手中拿着一卷竹简——《黄石天书》。

“就知道你不会乖乖睡的……”

吱呀一声,与开门声一同响起的,是熟悉的声线。

张良循声抬头,形状优美的唇向上勾起,乌溜溜的眸子第一眼就盯住了来人手中端着的东西。

那是一个精致的小瓷碟,上面整齐摆放着几块桂花糕。

“二师兄真是体贴,知道给我送宵夜……”

面带微笑,颜路带上门,走进屋子里,毫不见外地坐到张良的床铺上。

其实,送宵夜不过是一个借口,他只是,很想见自己的师弟,仅此而已。

明明平日里已经和子房如影随形了,可他还是不满足,只要有一刻子房不在身边,他就会感到不安,特别是眼下这个随时都有可能陷入危险的时候。

“怎么感觉二师兄你闷闷不乐的?”

放下手中的竹简,张良一边问一边张开嘴,向颜路那边凑了凑。

心领神会,颜路拿起一块桂花糕送进了张良口中。

“没有……只不过,我有种感觉……我们好像卷入了某个不得了的事件之中……”

“似乎……是这样没错……”

目光不由自主飘向被他搁置在书案上的卷轴,张良又垂下视线看了眼手边的《黄石天书》,旋即自言自语:

“天下苍生,将要迎来一场变数……”

闻言,颜路稍稍沉默片刻,问:“什么变数?”

直觉告诉他,张良一定从《黄石天书》中窥探出了某个秘密或某些秘密,而这秘密他究竟该去探知还是不该,他有些无所适从。

他想帮助张良。

但却不敢肯定张良是否需要他的帮助。

感受到从自己的二师兄那里投来带着几许热量的目光,张良心情倒不能说不好。

他并不想把颜路卷进争端中来。

可是,在已经卷进来的眼下,他希望无论发生什么事颜路都能陪在他身边,无怨无悔地——

“我决定……无论你是要去胶东,是要寻找苍龙七宿的秘密,还是要刺杀秦王……我都会陪着你,保护你!”

脑海中擅自回想起那个夜晚,颜路对他说过的话,内心一下子被幸福感淹没。

“子房……你怎么了?在想什么呢?”

颜路的手落到了他的肩膀上,张良抬起头。

乌溜溜的眸子中映着颜路略显困惑的脸,这张脸究竟为什么那么讨自己喜欢,这个问题十年前他就不知问过自己多少遍,可答案却永远只有那一个——

因为喜欢。

禁不住想,自己的二师兄大概根本不会知道自己是有多珍惜和他单独在一起的时间吧?

倘若《黄石天书》上所言他没有理解错的话,这场变数将会决定他、决定秦国、决定天下苍生的命运……

可真到那时,颜路又会如何呢?

真的会像曾经许诺的那样,无论他做出怎样的选择,都会无怨无悔地跟随在他左右吗?

还是说……会同他分道扬镳呢?

他不知道……

他不敢确定……

毕竟,《黄石天书》上并没有记录他和颜路两个人的未来。

点缀着长睫毛的眼帘落下来,双唇上翘,张良的这抹笑,却是苦笑。

“感觉你这个表情可不像是在思考天下苍生的变数……”

颜路忍不住直言不讳。

“二师兄还真是了解我。”

“在想什么?想的如此认真。”

“想你……”

“……”

张良的话语令颜路始料未及。双眸瞪大,他怎么都不会想到有一天会从张良口中听到“想你”这两个字。

睁开双眸,当张良看到颜路大吃一惊的表情后,补充了一句:“我说笑的。”

内心的激荡瞬间被扑灭,颜路的脸产生了短暂的僵硬,随后,他注视着张良,以十分认真的目光,说:“我倒希望你的玩笑话是真的。”

“……”

这回,换成张良吃惊了。

胸口扑通扑通跳得厉害,一股前所未有的热量袭击全身,灼烧着不够坚定的理性。

映在双眸中的颜路,神色是认真的,目光也十分坦然。仿佛在用无声的话语尽可能地让自己了解他,知晓他的真心。

一瞬间,张良似乎懂了。

一直以来他都没有勇气去确认的某件事……

“二师兄……”

内心说不出的紧张,他不自觉地拳起五指,揪着铺在床上的被褥。

意识到颜路和自己一样抱持着那种禁忌的情感,这由衷的兴奋是很难控制的,即便是一贯表现得镇定自若的他。

而颜路,也是如此。

曾经,他以为自己是卑鄙的。

身为儒家二师公,却喜欢上了自己的同门师弟。而且明知这份感情是无法收获结果的却依然不肯放弃,甚至利用自己的身份,刻意将师弟留在自己身边。

他的保护,他的陪伴,他的追随……看似为了儒家、为了大义、为了天下,实际上,都只不过是为了讨一个人的欢心。

只不过是为了得到一个人!

而这个人,现在,就在他的面前。即便想要伪装得淡定,可那份心慌与激动却不掺假地传达到了他的心里。

子房……

暗暗在心中呢喃这个名字,这个令他叫多少遍都不腻的名字……

他并不指望张良能够亲口对他说出他想听的话,只要,张良愿意一辈子都留在他身边就好。

需要陪伴的人不是张良,而是他吧?

夜很静,房间也很静。

半晌,颜路和张良忍不住笑了出来。笑声不大,却纯粹地表达着彼此的开心。

“真是的,明明今晚是想来问你关于卷轴的事的,可结果好像知道了些其他什么事。”

“哦?难道那件事二师兄其实不想知道?”

“怎么会呢!”

十年前我就想知道了——

后半句话颜路没有说出口,这时他看到张良头一歪枕在了他的肩膀上。

“困了……”

“怎么?不继续参悟《黄石天书》了?”

“你来了我会分神……”

微微一笑,颜路就这样任由张良拿他当靠枕闭目养神。然后听到张良语重心长地说:“该来的变数迟早都会来,该面临的选择迟早都会面临……”

总觉得张良此言莫名多了几分沉重,颜路思考片刻,说:“到那时,无论你如何选择,都有我一份就是了。”

浓密的长睫毛微颤一下,最终张良还是什么都没有回应,只是安心地靠在颜路肩上睡着了。

有颜路陪伴的夜晚,他才会睡的格外香甜。

 

将近破晓时分,墨家机关要塞上空出现了一道白。

这道白,速度飞快,如流星,划过正在迎接黎明的天空。

是一只大鸟。

雪白的羽毛翩然飘落,不知是从白鸟身上掉下来的,还是被站在白鸟身上的人丢下来的。

太阳东升。

睡了一个好觉的墨家机关要塞,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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