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之

29、

“呜哇啊啊啊啊啊——”

这时，水无月的内心世界迎来了一声惨烈的叫声。

黄濑猛地睁开双眸。

“小黑子！”

眼前，茫茫白雾之中突兀地多出了一个十字架，一个巨大的，宛如把整个空间撑破的巨型十字架。十字架像是由漆黑的烟雾变幻而成，却又不可思议地泛着金属光泽。

上面紧紧捆着一个人——黑子。

“怎么会……”

黄濑顿时心脏凉半截。

这个十字架……给人的感觉相当不妙……

“戚戚戚……”

奋力向十字架所在处移动，黄濑听到了从血红的大嘴里传出难以形容的笑声——毛骨悚然，用这个词形容恰如其分。

“小黑子……”

“别管我！黄濑君你快点逃！”

手腕和脚腕都嵌进了黑烟十字架之中，黑子使不出力气，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催促黄濑逃走。

刚刚，他感觉到了，水无月的愤怒！

现在桎梏着他的这个十字架，就是那愤怒的化身。

可是，不知怎么，他觉得这股愤怒里还潜藏着说不尽的悲伤和寂寞。如同这个空间，只有单调的颜色。

“别过来……黄濑君，不要管我了……”

眼看着黄濑距离自己越来越近，黑子心中的焦躁如涨潮的海水一刻不肯消停。

黄濑为他做的事已经够多的了，他不能再让黄濑涉险！

在被孕育着愤怒的十字架捉住的瞬间，他明白了，水无月想要的只有他一个人，所以，黄濑完全可以逃掉。

不，是他一定要让黄濑逃出去！

“黄濑君，现在的你不是水无月的对手，请快点逃吧！拜托你！”

“不要！”

黑子话音刚落，黄濑大吼一声。

“小黑子，丢下你一个人自己逃命这种事……我绝对不要！”

“黄濑君！”

嗓子快喊哑了，然而黄濑却还是不知死活地拖着满是血的身体向他走来。

不行的！这样下去不行！

黑子用力摇头。

“我……我……”

金瞳中映着黑子快要哭出来的脸，黄濑很清楚黑子是为了他好，从那个十字架中散发出的不祥之气比那张大嘴还要强。若是立场对调，他也一定会这么做。

然而……

“对不起小黑子……”

扬起的脸上挂着凄惨的苦笑，黄濑勉强站直身体。

“我果然没办法丢下你不管……因为，我喜欢你啊！”

扑通！

胸口用力跳了一下，霎时，焦急、担忧、恐惧……一切负面感情都仿佛被一口拥有魔力的气吹跑了，此刻，黑子的大脑中只有黄濑的声音，只能听到黄濑的声音，只能感受到黄濑。

心脏变暖了，呼吸也变得困难。

黑子觉得自己的身体正被一种无形的东西一点点填满，那东西的名字，叫幸福。

这算什么啊……

在这种时候，为什么又提起这件事？

滚烫的液体不争气地涌上眼眶，一圈一圈不停地打转，黑子咬住下嘴唇。

喜欢……

黄濑君……喜欢我……

对黑子来说，这是黄濑的再次告白，冲击力远远凌驾于上一次。

而在黄濑看来，这是他第一次正式告白，意义非同小可。

“小黑子，我喜欢你，所以……就算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

霍地，垂下的右手里，亮起了光，金灿灿的光，像正午时分的太阳。

是光之剑。

“不要！黄濑君！”

瞪大双眸，黑子知道，如果黄濑和那种怪物战斗，这次，黄濑一定会死。

如果……黄濑为了救他而死，那还不如……

头，低了下去，深深地。长长的水蓝色刘海遮住了落泪的眼瞳，以及眼瞳中深不见底的痛苦。

胸口，好痛……

“黄濑君……”

短暂的沉默过后，是黑子静静的声音。正在和大嘴怪物奋战的黄濑循声扭头。

“我……不喜欢黄濑君。”

“欸？”

“不仅不喜欢，还觉得黄濑君你很烦，什么死在一起，我绝对不要和你这种妖怪殉情！”

“小……黑子，你在说什……”

“我说叫你别管我的事，我一点都不喜欢你！”

猛地抬头，黑子朝黄濑大吼，狰狞的脸像是恨不得把黄濑一口吃掉。

“小黑子……”

第一次告白就被拒绝的这么狠，黄濑欲哭无泪。若说一点没受打击那绝对是骗人的，不过，由此他也彻底明白了一件事。

“果然，小黑子也是喜欢我的啊！”

挥剑将大嘴打到一边，黄濑咳了一口血。

“黄濑君！”

想冲出去，可受困的身体却无能为力，十字架不仅封印了黑子的动作，连黑子作为阴阳师的力量也削减了。

即便如此，他还是好想，好想跑到黄濑身边，紧紧抱住黄濑。

“看吧，小黑子这么在意我……”

“我、我才没有，都说了我一点都不喜欢黄濑君！”

扭头避开黄濑的目光，黑子这次的拒绝声音有些抖，是连自己都说服不了的谎言。

“小黑子……”

终于费劲九牛二虎之力，黄濑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黑子面前。

“对不起……把你弄哭了。”

轻柔地擦过眼眶，冰凉的指尖湿润了，在温暖的泪水中。这一刻，纯白的世界里仿佛只有他和黑子两人，不存在赤司，不存在怪物，不存在水无月……

双手捧起黑子的脸，吻就这样落下了。

柔软的唇瓣重叠在一起，同样重叠在一起的还有彼此的灵魂。

光，亮了起来。

“咿呀啊啊啊啊——”

尖叫，在身后膨胀。

笼罩着双双闭着眼的黑子和黄濑的光芒，治愈了这个空间的单调，刺伤了正要袭击两人的大嘴怪物。

顷刻间，血红的固体变成了液体进而变成了气体——消灭了。

不远处，始终处于默默观战立场上的赤司，与现实世界中和水无月融为一体的赤司，不约而同嘀咕了一句：“很能干么，凉太。”

世界，开始动摇。

也许是太久太久没有如此强烈的光芒照耀，第一次，水无月的内心世界产生了不适。

对此，赤司微微翘起了嘴角。

半晌，光芒散开，黄濑和黑子的吻也告一段落。

“小黑子，脸好红啊！”

“你以为是谁害的？”

视线羞涩地躲开了，此时此刻，黑子只能听到自己胸腔中不受控制的心跳声。

出乎意料的，世界在蓝瞳中的色彩，改变了。只因为有黄濑，只因为一个吻……

“啊、我忘记小赤司也在了……”

后知后觉意识到赤司的存在，黄濑讪笑着挠了挠脸颊，而听到这句话的黑子则一下子变成了章鱼小香肠。红透了。

旁边的赤司，无奈地摇摇头。

刚刚的光，大概是凉太和哲也共同的力量，但是……

“说起来，这个十字架要怎么办？我怎么才能把小黑子弄下来呢？”

自言自语，黄濑围着十字架转了两圈，刚伸出手，突然，一种不好的预感如闪电击中大脑。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从漆黑的十字架里射出一支箭——

射中了黄濑的腹部。

“什……”

中断的话音未能重启，黑子张大嘴，下一秒，插在黄濑腹部的箭突然鼓起，砰的一声，爆炸了！

“黄濑君！！”

火光点燃了黑子的眼睛，那纯净的湛蓝里弥漫着硝烟，浓烈的，漆黑的，混沌的。

爆炸过后，黄濑的灵魂，告别了这个世界。

“啊啊啊啊啊啊啊！”

痛苦的哀嚎。

好似野兽被猎人的猎枪打伤，逼到绝路时的嚎叫——撕心裂肺。

一种不知名的恐怖，压倒了这个世界。

无论是身处这个世界的赤司和水无月，还是身处现实世界的赤司和水无月，同时感到了内心的震荡。

“有什么，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