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忘凌虚》(秦时明月 颜良)——三

三、

自从那次不知算不算偶然的相遇之后,张良就正式进入了小圣贤庄,作为颜路的三师弟。

现任儒家掌门师尊正在桑海城之外周游四海,因此为众儒家弟子介绍张良的人是德高望重的荀子,颜路称其为荀师叔。

通过荀师叔,颜路了解到张良的家族在韩国五代为相,初见张良时,张良身上散发着有别于常人的贵族气息也正是出于这个缘由。当初,张良拜掌门师尊为师时,还未到总角之年,身上那把令他眼熟的佩剑,乃是剑谱上排名第十的凌虚。

别看张良进入小圣贤庄才短短三天,可已然成为了备受其他弟子钦佩的对象。

第一天,由曾师叔教授棋艺,张良赢了常胜将军伏念大师兄。

第二天,由夏师叔教授剑法,张良与伏念大师兄打成平手。

第三天,由荀师叔教授《诗经》,张良不仅一气呵成地背诵了《诗经》全篇还融会贯通地加入了自己的理解,连向来对弟子吹毛求疵的荀师叔都禁不住连连点头称赞。

颜路觉得,自己认识的人之中,恐怕再没有比张良更高调的人了。不过,虽然在各门功课上鹤立鸡群,但张良平时又表现的格外谦恭有礼,也正是因为此,张良在老师与弟子之中人缘甚好。

正午时分,金灿灿的阳光洒满了整个小圣贤庄。弟子们刚刚学习完《礼记》,此时,一个个都满面春风地往食堂走。

闻道书院内。

“子房,我们一块儿吃饭吧!”

“是啊三师兄,你上次不是说喜欢吃核桃酥吗,我把我的分给你啊!”

两名儒家弟子一左一右将张良夹在中间,其中一个还把手搭在了张良的肩膀上。正在收拾书本的颜路刚巧回头,迎上了张良的目光,那目光毋庸置疑,是在求救。

弱弱叹了一口气,颜路轻摇两下头,走了过去。

“两位师弟,真是抱歉,子房已经和我约好要一起探讨《孟子·公孙丑上》中的教诲。”

“二师兄……”

两位儒家弟子见了颜路立即行礼,而张良则一改刚刚的愁眉苦脸,脸上顿时乐开了花,看着颜路的眼神就像在说“谢啦”。

“就是这样,子房今日就不陪两位师弟了哦!”

侧身从两位儒家弟子之间闪了出去,张良向颜路身旁凑了凑。

“走吧,二师兄。”

“嗯……”

点点头,颜路晚张良一步迈开脚,听到从身后传来了那两位被张良抛弃了的儒家弟子的嘀咕声。

“你有没有觉得,三师兄好像特别喜欢和二师兄在一起……”

“是啊!明明也是刚刚认识的,却好像很熟的样子……真是可惜,子房明明那么厉害,怎么总和二师兄混在一起啊!”

“嘘,小声点,二师兄还没走远呢!”

嘴角翘起了一丝无奈的笑,颜路心想:以你们的音量,就算走远了也能听得到。

“二师兄,想什么呢?”

这时,前方传来张良的声音,颜路抬起眼帘,发现张良正驻足回头看着他。

加快脚步与张良肩并肩,他回答:“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你为什么不想和子言、子重一起吃午饭?”

“这个嘛……”

眼瞳滑到眼角瞄了颜路一眼,张良停顿片刻,接着说:“那二师兄又为何帮我解围呢?”

“我……”

动了动两片薄唇,颜路什么都没说,他知道,面对张良的伶牙俐齿他什么上风也占不到。

“你啊……”

最终,他只能这样感慨一句。

离开了闻道书院,他们两人一起朝着食堂走去。

见颜路一脸无奈微微摇头,张良心中被小小的幸福感填得满满的。

其实刚刚,颜路会出手相助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原本只要他自己拒绝掉对方就好了,不过是下意识看向了颜路而已,没想到颜路居然为了他而说谎,这实在不符合颜路的一贯作风。

原来这位二师兄,也不是那么一本正经的性格啊……

“子房,我有种感觉,你在说我的坏话。”

进入食堂,张良找了个靠墙角的位子坐下来,听到颜路慢悠悠的话语,他笑了,答:“二师兄好听力,都能听到我的心里话了。”

“……”

脸上不知怎么有点发热,颜路扭头,一言不发地夹起早已摆在桌案上的菜。

“咦?二师兄,你怎么夹了一颗八角?”

筷子还没有离开盘子,就这样僵在原地,颜路的脸如同被煮熟了一般,温度更加高了。情不自禁甩了一把眼刀过去,这可是他头一回在人前如此失态。

说来也巧,就算他是为了掩饰内心的慌乱才去夹菜,可怎么不偏不倚就夹了八角上来呢,真是连菜也和他过不去。

暗自抱怨,他想不通,为什么一和子房在一起他总是做不到平日里那般安之若素。

在心中叹气,颜路放下筷子端起茶杯啜饮一口香茗,耳边响起了张良透明的嗓音。

“说起来,下午是荀师叔教我们射箭呢!”

“是啊……”

“不知道二师兄射箭的本事如何?”

“只是略懂皮毛而已。”

知道颜路是在自谦,张良也不当即拆穿。

既然在骑术上能与伏念大师兄比肩,在箭术上自然也不容小觑,他很好奇,拿出真本事的颜路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一旦张良开始对某件事感兴趣,不打破沙锅问到底他是不会罢休的。

“二师兄,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吧?”

“打赌?”

听到张良兴致勃勃的声音,颜路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打什么赌?”

得到了颜路试探性的回应,张良不由点了一下头。

看来,二师兄对和我打赌还是很有兴致的……

小小地自我肯定了一下,张良笑吟吟地回答;“就赌下午的射箭,我们二人谁射中靶心的次数多,怎么样?”

“子房,你的胜负欲还真是强……”

放下茶杯,颜路扭头,迎上了张良坦然的目光。

“胜败乃兵家常事,我只是想知道二师兄认真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在颜路面前张良不想说谎,也没那个必要,于是他实话实说。

“让我认真起来又能如何?我师从儒家,不过是想学习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道义罢了。”

“所以……才不想锋芒毕露,被人拿来和大师兄做比较,对么?”

循声看过去,身旁的张良笑得气定神闲,那对乌溜溜的眸子仿佛能够看穿他的内心一般。

“你还好意思说我可怕,你才是真正可怕的那个人呢,子房。”

“二师兄过奖了。”

擅自将颜路的话当做夸赞,张良毫不谦虚。实际上,颜路所言不假,他的好胜心的确很强,不过也有很多年没有找到想让他动真格的对手了——

自从韩国灭亡之后。

他是韩国相国的后人,而儒家小圣贤庄,从一开始就不过是一处暂时的避风港。最初他误以为这里的一切都只会令他倍感百无聊赖,但意外的,有三个人勾起了他难得的兴趣——荀师叔、伏念、颜路,毋庸置疑颜路位于首位。

其实,还有一人是他最想见上一面的,只不过那个人现在不在小圣贤庄内。

那个人的名字,叫李斯,是韩非的同门师兄弟。

当年,韩非仍在韩国之时曾经对他说过,或许李斯迟早有一天将会走上和他截然不同的道路,即便同样师承法家,但李斯的野心与狠毒却绝不是一名法家弟子该有的。

而这样的李斯,似乎一直在追查韩非身上关于苍龙七宿的秘密,不由自主地,张良为远赴咸阳的韩非捏了一把汗。

“你在想什么呢,子房?”

温文尔雅的男中音,唤醒了被过去与挚友囚困的神智,张良放下了停留在半空中许久却什么都没夹上来的筷子。

“我在想一会儿有什么好计策赢二师兄。”

“呵……”

颜路轻启双唇,轻笑出声。

“你虽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智勇双全乃文乃武,不过……”

手指在点缀着小胡子的下巴上蹭了蹭,他笑道:“在说谎方面,你真的不太擅长呢!”

“我……”

第一次,张良在与颜路的对谈中败下阵来,哑口无言的滋味果真不是那么好受。

“二师兄真是……怎么可以欺负师弟……这样有违儒家道义。”

“儒家道义可没教我在被师弟威胁、取笑之后还不能反击的。”

虽然颜路语气平静,声音温和,但字字珠玑令张良无从反驳。

果然,这个人很厉害啊……

颜路一反常态的表现使得张良对下午的对决更加期待了。

另一边,在长久的压制中难得放松了一回,颜路感到十分痛快。想到下午的比试,他也禁不住跃跃欲试。

“说吧,既然要打赌,那么……赌什么?”

见颜路终于提起了兴致,张良一扫刚刚的委屈模样,思考片刻,说:“这样吧,输了的人要答应为赢的人做一件不违背道义又力所能及之事,如何?”

“好,一言为定。”

点点头,颜路将茶杯中所剩无几的茶一饮而尽,那对如大海般足以容纳百川的深邃眼眸,第一次,闪过一抹不服输的锐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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